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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字母榜,作者:张琳,编辑:谭宵寒,题图来自:视觉中国
“300亿的泡泡玛特我看不懂,3000亿的泡泡玛特我全仓买入。”这句雪球上的热门评论,道出了资本市场对泡泡玛特的疯狂与困惑。
但资本市场率先给这场狂欢降了温。
6月17日,泡泡玛特股价单日暴跌 6.04%,市值蒸发 223 亿港元,引发市场对潮玩行业估值泡沫的集体担忧。当然,这与当日港股市场齐齐下跌有关。
即便如此,截至发稿,泡泡玛特的市值依旧高达3527亿港元,超过百度,与京东相当。从年初至今,泡泡玛特的股价已经上涨了约190%。
这场狂欢始于泡泡玛特海外狂飙和一个现象级IP——LABUBU。
今年4月25日,LABUBU3.0系列发售当晚,“抢LABUBU”话题空降微博热搜榜首,全球各地泡泡玛特门店前人潮涌动,甚至不惜大打出手,海外门店因为抢购导致闭店的消息频频登上热搜。
次日,泡泡玛特官方应用登顶美国 APP Store 购物榜,这一消息也推动泡泡玛特股价上涨。伴随着LABUBU全球抢购潮的爆发,泡泡玛特股价不断攀升。
一周前的6月10日,限量款LABUBU拍出百万高价,两天后,泡泡玛特股价涨至283.4 港元/股,其总市值一度强势冲上 3800 亿港元大关,达到3806亿港元,再次创下历史新高。
上市五年,泡泡玛特在资本市场的每一次起伏,都伴随着抄底者的前赴后继,很多投资者在等待泡泡玛特下跌赶上这趟列车。
2020年,泡泡玛特上市,市值一度超千亿港元。但到了2021年下半年,股价从100港元跌至40~50港元区间,第一波抄底者入场;不过这只是下跌的开始,2022年疫情冲击下,泡泡玛特市值从1500亿暴跌至128亿,抄底者损失惨重。2024 年,LABUBU 这一爆款 IP 带动业绩爆发,股价飙升超 10 倍,市值重回 2500 亿港元,多家基金再次入场。
看到泡泡玛特铸造的财富神话,新一波投资者跃跃欲试,等待抄底机会。从过往历史看,泡泡玛特的股价下跌,伴随了未来更大幅度的上涨,且泡泡玛特已经建立了护城河,投资者们有理由再次相信泡泡玛特,这是他们想要抄底的根本原因。
但泡泡玛特的高估值引发了部分基金经理的担忧。截至2025年6月,泡泡玛特的动态PE超过80倍,远高于传统消费股的估值水平。有基金经理认为,泡泡玛特的股价已经透支了未来几年的业绩增长,存在较大的回调风险。
部分机构选择减持,也反映出“高点兑现”的市场预判。2025年一季度,交银启道混合基金减持105万股泡泡玛特,富国沪港深业绩驱动也选择减仓70万股落袋为安。
但这并未浇灭抄底者的热情。
如同曾经的蔚来在退市边缘逆袭、拼多多于质疑声中二次崛起,那些穿越周期的公司总能在风口更迭中重获估值溢价,眼下,泡泡玛特正在上演“二次站上风口”的经典叙事。
但狂欢之下,隐忧未消。核心用户复购周期放缓,过度依赖个别爆品IP,多元化业务拓展的不确定性,都让市场对其未来充满担忧。更何况,潮玩赛道新玩家不断涌入,跨界选手也来势汹汹。
那些曾在2021年高位站岗茅台的投资者,或许早已尝到了抄底失败的苦涩。如今,面对泡泡玛特的再度崛起,全网都在摩拳擦掌,等待抄底机会,但这一次,真的能抄到底吗?
一
泡泡玛特的资本叙事称得上是一部“认知差”博弈史。从Pre-IPO阶段机构抢筹无门,到上市初期的集体观望,再到三轮抄底潮的接连折戟,泡泡玛特用五年时间完成了从“看不懂”到“追不上”的估值跃迁。
回头看,泡泡玛特的股价经历了三个阶段,第一个阶段是从上市后的2020年到2021年年中,这一阶段是主线是横盘,泡泡玛特的股价在质疑和看好的两种声音中,长期在70港元左右徘徊。
2020年,作为“潮玩第一股”的泡泡玛特登陆港交所,上市首日市值突破千亿港元。
彼时的千亿市值一半押注的是“Z世代定义未来消费”的可能性,另一半则是高成瘾性的盲盒玩法。对比其他新消费品牌,盲盒带来的不确定性,使得泡泡玛特拥有非常稳定的盈利能力和复购率。而同样高举Z世代大旗的B站,也在2021年迎来了接近 600 亿美元的市值巅峰。
上市两个月后,泡泡玛特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,股价涨至107.6港元/股,总市值近1500亿港元,一度被外界称为“印钞机”。
但红利期过后,质疑声蜂拥而至。“一个盲盒公司,市值怎么会一下子蹦到1000亿”也成了当时王宁在接受采访时,被问到最多的问题。
股价的走向让这种“不理解”越发具象,到了2021年下半年,泡泡玛特的股价从100 港元区间跌至40~50港元,开始了泡泡玛特上市后股价波动的第二阶段,而这一阶段的主题是持续下跌。
第二阶段一开场,第一波抄底大军便开始入场。但回头看,此时股价下跌只是下跌的开始。第一波抄底大军中不乏明星基金经理。2021Q3,萧楠的易方达消费精选开始买入泡泡玛特,同一时间,孙伟也大举买入、并持续增持泡泡玛特。2022Q1,白酒顶流张坤,也将泡泡玛特新进成为易方达亚洲精选的第9大重仓股。
抄底的背后是对泡泡玛特估值修复的预期,尽管彼时泡泡玛特的短期业绩承压,但账上仍有52亿现金,现金流相对健康,且海外扩张潜力未被充分定价。
但在此后一段时间,泡泡玛特股价持续下挫,这一波抄底的基金纷纷割肉离场,铩羽而归。
2022 年 10 月,泡泡玛特市值从 2021 年 2 月1500 亿港元的历史峰值暴跌至128 亿港元,市值缩水超 90%。
疫情对线下业态的冲击无需赘述,依赖线下渠道的泡泡玛特也难逃一劫。
潮水退去,泡泡玛特迎来越来越严苛的审视。王牌产品线Molly收入占比过高;渠道结构失衡,线上占比相对低;盲盒形式是否会被监管……更大的争议,甚至围绕潮玩到底是大市场还是小市场产生。
此后泡泡玛特开始了一系列经营调整:摸索其他爆款,减轻对Molly等单一IP的依赖;尝试与盲盒切割,拓展毛绒产品等其他品类结构;完善渠道结构,增加淘宝、抖音等线上渠道占比;加速布局海外市场。
第三阶段则是从2023年年中至今,泡泡玛特的全球化被市场重估,新IP出现,泡泡玛特的股价经历了一波持续上涨。
随着新IP LABUBU在泰国爆火,围绕在泡泡玛特身上的IP持续、盲盒依赖、甚至市场是大是小的问题同时得到了解决。
从2024年一季度开始,泡泡玛特的业绩迎来了爆发式增长,这也成了泡泡玛特新一轮股价上涨的起点。
海外市场的业绩表现让市场重新审视泡泡玛特的投资价值,这期间有36支基金把泡泡玛特买进十大重仓股。
今年4月,LABUBU3.0 系列引爆全球抢购潮,叠加最近的天价拍卖事件,泡泡玛特年内股价屡创新高。截至 2025 年 6 月 12 日,泡泡玛特股价较 2024 年 2 月底的低点涨幅已超 1300%,总市值突破 3800 亿港元。若以 2022 年 10 月的历史低点(约 10 港元 / 股)计算,期间最大涨幅超过 23 倍。
二
可以说,LABUBU凭一己之力,带飞了泡泡玛特。
在王宁看来,LABUBU的爆火,既有必然的成分,也有偶然的幸运。
LABUBU的爆火离不开明星效应的加持,正是因为Lisa、蕾哈娜、杜阿·利帕等一线明星的“带货”,进一步推动LABUBU在潮流文化领域破圈传播。
之所以是“偶然的幸运”,是因为在2024年财报电话会议上,泡泡玛特管理层特意提到,过去一年被媒体问到的最多的问题就是“你们请Lisa代言花了多少钱?”,“我们没有请,他们都是自发喜欢我们的产品。”
而其中的必然性则在于,LABUBU首先要是一个不错的IP,才能获得这些明星的喜爱。
作为第一个帮潮玩产品实现工业化生产的企业,泡泡玛特并早已摸索出一套从找到IP,到把它们从小圈子推到了大众视野里的运营方式。
艺术家通常不具备商业化的能力和精力。在泡泡玛特之前,Molly的产量很低,一年就能卖几百个,因为全靠艺术家本人去盯工厂,去做包装,还要自己卖。
在泡泡玛特设计中心,设计师的手稿被拆解成百道工序,从艺术品变成了能支撑多系列变化的工业品。
为了挖掘更多有爆款潜质的IP,继通过粉丝调研挖掘了Molly主理人王信明以后,泡泡玛特迅速建立起一个IP团队,一面与国内外版权IP合作,一面通过潮玩展、线上投稿等渠道在全球范围内,挖掘“未被充分商业化,但有粉丝基础的小众艺术家”。
LABUBU的设计师龙家升就是这样被发掘的。
飞轮效应下,泡泡玛特成了艺术家签约的首选,自己的IP能得到最大的商业化价值,泡泡玛特聚集更多优质IP。
这些艺术家资源也被王宁视作泡泡玛特的护城河。“这个行业最重要的门槛之一就是IP,我们早期签到了很多非常头部的艺术家,这些艺术家就像周杰伦、五月天一样,是一种稀缺资源,是无法通过资金投入再造的”,王宁曾将潮玩类比于音乐行业,市场上的音乐人有几十万、上百万,但真正有价值的音乐人可能只是前30名的重量级明星。
在王宁看来,龙家升在欧洲长大,他的设计语言本身就非常国际化,这也帮助了LABUBU受到全球用户的喜爱。
但挖掘IP只是起点,更考验泡泡玛特的运营能力。LABUBU的上市过程并非一帆风顺,最初的形象让不少消费者觉得“太阴森了,像恐怖片里的角色”,泡泡玛特对形象进行了调整,不仅放大瞳孔、添加腮红,还融入东南亚元素,比如泰国榴莲味等特别款,使其更符合亚洲审美。
更关键的是,作为泡泡玛特品类拓展的尝试,搪胶毛绒玩具的形态,也让LABUBU有了被一众明星“带货”出街的机会。
凭借多年的运营积淀,泡泡玛特在IP精耕细作上形成了独特优势。 对于已有IP,公司通过潮玩展、跨界联名、IP衍生品开发等多种方式持续运营,有效延长其生命周期。
王宁将原本的大产品部被拆解成多个小而精的产品团队,每个团队各自配备3D设计、工程和企划人员,按照IP、艺术家或品类进行划分运营。
这种精细化运营,也使得泡泡玛特在全球化运营的过程中,具备较强的本土化能力。
显然,泡泡玛特这种IP全生命周期的运营能力,非一朝一夕之功,很难被其他企业快速复制,这也成为在国内始终没有诞生“泡泡玛特第二”的原因。
三
全网都在等着抄底泡泡玛特,一方面源于泡泡玛特过往的股价波动情况,泡泡玛特的股价下跌,伴随了未来更大幅度的上涨,而从另一个角度看,下跌可能是这轮股价调整的节点,是上车的机会;另一方面投资者想要抄底泡泡玛特源于,它已经建立了护城河,它踩中了时代的节拍——为情绪价值买单是全球性消费趋势,这是他们想要抄底的根本原因。
在总需求不足或消费降级的环境里,刚需高频的大生意反而更容易受经济周期影响。换句话说,一个商品越是靠近刚需,也就越是趋向白牌,最终演变为渠道和成本的惨烈竞争。
而泡泡玛特所代表的情绪消费赛道,恰恰因为“无用”打破这一困局,曾经在投资人眼中的缺点变成了优势。
20 世纪 90 年代日本泡沫经济破裂后,社会进入低增长与高压并存的转型期。年轻群体的消费选择呈现出高度相似的逻辑转向:主动远离房产、汽车等重资产投入,转而追逐轻量型、中价位、高情感溢价的消费品类,催生出Hello Kitty、初音未来、千与千寻等极具时代印记的“可爱经济”生态。
长期需求的存在或许是抄底的关键锚点,但合适的入场时机难以预测,下跌引发的恐惧让不少人怀疑泡泡玛特已陷入非理性阶段,投资者们陷入犹豫。
更重要的是,股价和业绩的高增长并不能遮盖泡泡玛特存在的问题。2022年开始,泡泡玛特的核心用户复购周期就已经出现明显放缓,不少曾经对盲盒上头的用户开始“出坑”。
过去10年,泡泡玛特借助MOLLY在国内引爆了潮玩盲盒品类,2024年借助LABUBU,泡泡玛特又成功开创了“搪胶毛绒”品类,但仅依靠个别爆品IP,显然难以维持长期的高速增长。
当下,泡泡玛特正与曾经的 “空洞灵魂论” 背道而驰。早年,泡泡玛特创始人、董事长王宁曾讲道,MOLLY 能受喜爱,是因其像 “100 个人心中有 100 个哈姆雷特,它把自己的灵魂掏空,你可以把自己的灵魂装进去”。
而如今,泡泡玛特试图通过游戏、乐园等多种业务形态,赋予IP更多情感价值。
个中原因,与潮玩 IP 的生命周期有关。普通的潮玩 IP 往往生命轨迹短暂,而内容 IP 却能长久存在,像诞生于 1928 年的米奇,90 多年来始终是迪士尼的代表性形象,跨越几代消费者,不断衍生商业价值。
但市场担忧则在于,一方面,泡泡玛特是否会陷入多元化经营陷阱,毕竟研发周期长达 7 年的首个手游项目《梦想家园》首月流水仅 3000 万元,主题乐园也尚未形成稳定盈利模型。另一个担忧则在于LABUBU能火多久?下一个LABUBU在哪里?
眼下泡泡玛特或许没有对手,但高增长已经使它曝光在全球范围的镁光灯下。潮玩赛道正涌进越来越多新玩家,除了已经向港交所递表的52TOYS和正在冲击IPO的TOP TOY,最近还多了跨界玩家——量子之歌,一家以在线教育为主营业务的公司,过去不曾涉及潮玩行业。
虽是跨界,但丝毫不耽误这家公司的老板找来乐华娱乐的创始人杜华,将WAKUKU送到球星贝克汉姆的手上。“潮玩+明星”的营销模式下,没人知道第二个LABUBU会花落谁家。
更重要的是,那些身经百战的基金经理都没能抄底成功,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在泡泡玛特身上重蹈“2021年茅台高位站岗”的覆辙。
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:字母榜,作者:张琳